當丹尼爾回神時自己已經叼著菸吸了一口,帶甜的煙霧流進口腔,白色的菸枝和褲頭沾上未乾的血跡。他有些慶幸自己去酒吧前先買了一包菸,和他口味相違的好友不會隨手分他的菸,他那時只是怕聊天聊久了會沒菸抽,沒想到卻在這時變成自己的菸癮救星,省著點抽的話多少能捱到一個月吧。

他一邊嘗試樂觀的盤算著,一邊看著螢幕上打了個死字的人臉,他這才知道自己剛才殺掉的青年的名字和長相,遺憾的是這裡不能隨地挖洞給屍體起墓。

他拿下菸呼氣,混濁的煙霧繚繞眼前,尼古丁讓他剛才緊繃與失落的情緒漸漸放鬆下來。他相信他的德國摯友會注意到他莫名其妙的失蹤,並好心的去照顧他可憐的貓咪們。繼自己之後,他那善良又重情義的好友便是第二愛他的貓的人,不用擔心,就算自己真的回不去,牠們也會被好友領養的。

丹尼爾毫無疑問的信任著曾經出生入死、比自己小一歲卻十分照顧他的兄弟,至於另一個朋友⋯⋯他希望之後不是聽到對方用狡猾的語氣和笑容,拿著直播的照片威脅自己做些大逆不道的事。

想起才分別不久的兩個朋友,喝酒閒聊時怎麼都想不到自己下一刻莫名其妙的開始自相殘殺,丹尼爾由衷的希望他們都能過得好好的,甚至有些慶幸被抓來的人是自己。這件事還沒到產生心理陰影的程度,而他仍沒瘋狂到會大開殺戒,在兩個價值觀天差地遠的朋友之間,他始終是那個中規中矩的丹尼爾,不特別出色亦不特別糟糕,而他現在決定找個房間先睡一覺,休息不足和心生憐憫在戰場上都是大忌。

他轉身又走回宿舍的走廊,還處於混亂狀態的現在,早已抓緊時間殺人的他在某種程度上算是個勝利者。他在一樓找了間房間——至少有事時能逃得順利些——搬起桌子等物品堵住沒有鎖的門口,起碼在有人闖進來時能聽到聲響和偷到一點準備反擊的時間。

見房間裡有獨立衛浴設備,他不禁想到其實這裡的設施很充裕。將抽完的菸沖進馬桶後,他簡單洗了個澡就躺到床上,這個時候霸佔他枕頭的黑貓會爬到他頭上躺下,然後橘貓也會蜷縮在他的肚子上,他平時不太在乎牠們到底要睡在自己身上的哪個地方,此刻卻無比想念那毛茸茸的溫暖觸感。他反覆回憶貓咪們在家裡舒適生活的樣子,嘴裡低啞的喚了兩個毛毛團的名字,疲倦逐漸爬上他的眼皮,不管外頭到底還有多少騷動,墨綠的眼睛緩緩闔上。

⋯⋯

再度醒來時不是討罐罐的貓叫聲,而是遠在某處的槍響餘韻。有人有槍喔⋯⋯他迷迷糊糊的想著,趴在枕頭的臉蹭了一下,乾脆翻身任由刺眼的燈光叫醒自己,他抓了抓散亂的黑髮坐起來打呵欠,又重複想了一次「有人有槍」這件事,不過這很正常吧,自願進來的傢伙一定準備得比較充足,槍比刀好用多了。

睡了一覺精神比昨晚?好多了,不曉得現在幾點,但總得出去看看情況。

丹尼爾下床去梳洗,腦裡浮現出交誼廳大螢幕上的死字,經過這段時間死的人增加了多少呢?還是說大部分人都在那間彩色房間裡?隱約想起在指令一開始前還有些人在交頭接耳,或許自己也該想辦法跟其他人交好提高生存機率,如果跟人合作的話⋯⋯就像共犯一樣。這讓他想起誰也不再提起的往事,而自己現在已經能泰然自若的在這種地方過活。

他俐落的束起及肩的黑髮,吐掉嘴裡的泡沫,抹乾臉上的水後,在鏡子前打量自己用心修整的鬍子還很完美,踏出洗手間時突然聽到烏拉拉的聲音讓他頓了頓,電視畫面切換成灰髮少女的模樣,她認真的再次宣告出令人絕望的消息。

這個遊戲打擊人的方法還真是接二連三。

丹尼爾才剛那麼想完,又不安於到底是身邊的誰被綁架進來,腦海裡浮現出金髮摯友的臉,他不由得直直盯著映在顯像器裡的每張面孔,不認識、不認識、誰、不認識⋯⋯老爸——他那個患了糖尿病的肥胖老爸一閃而過。

他們前陣子聯絡過,應該說是對方主動打電話來,明明他已經沒有跟任何親戚有聯繫,因為他是那個曾經在便利店偷東西被抓到的不肖子,沒人想跟他再有關係,卻不知道是從誰那裡得知他的號碼,電波另一頭傳來年老沙啞的嗓音,丹尼爾差點認不出來這是他老爸的聲音,對方僅僅有一個請求——借錢。對方說了一大堆藉口只為了從他手上借到一些醫藥費,錢丹尼爾不是沒有,只是比較少,足夠過活已經很好了,當然最好是能多一些。所以理所當然的,他沒有借,簡明扼要的拒絕後直接掛斷了。

當初那個讓他自生自滅、見死不救的男人居然需要自己的幫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