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隊裡來了個新人。
上一個大前輩結束役期順利離開了,短暫有一段時間是我和兄弟們一起度過,今天長官編排了一個新人進來,跟我們一樣二十出頭的小伙子。本來有些擔心我們隊裡沒「大人」帶著是不是不太好,不過長官很信賴可靠的柏格,所以嘗試了這個編排,如果試過不行的話會再調動,長官說完就離開了我們的房間。
新人一臉不情不願的向我們自我介紹,他的皮膚是經常在太陽下奔跑的小麥色,健康而結實的身材看起來能派上不少用場。向來熱情的威廉拍了拍他的肩,一口氣介紹了我們,我和柏格都點頭握手,省去了軍隊裡的上下關係。
「你會喜歡這裡的。」
不知道威廉是發自真心、開玩笑抑或是挖苦,這很明顯只是讓那個小伙子露出更難受的表情,他慢慢道出自己來到這裡的經由。他是來自阿富汗的,他很愛足球所以曾經想過要出人頭地,沒想到只是幫朋友送背包卻被警察搜到有粉,他替朋友坐了冤獄而來到這裡。別說是踢足球了,能不能順利離開也成問題,但我們還是安慰了他,像大前輩對我們做過的一樣,儘管其實我們也只是來了三年而已。
我們將我們知道的事情都教給這個新人,他成為我們的新兄弟,有柏格和威廉帶領,他也漸漸放開胸懷了,像威廉說的那樣,也像我之前一樣,或許因為運動員的天性,他也相當積極和熱情。
但神說:那小子的運氣差透了,從他出生開始就差透了。
我不知道槍響的刹那我是否也被打中腦袋才聽到天啓,因為我從不信教,即使身邊的人如何虔誠。
我們在巡邏時碰到敵人並開戰,從我的槍裡擊發的子彈旋轉著火星,飛過敵人的顱側,陷進了新兄弟的喉嚨裡,他往後仰頭倒下,與此同時柏格也開槍射殺了我面前的敵人。
「——丹⋯⋯丹尼爾!」
臉頰火辣的抽痛像焰星飛過眼前,我回神時才發現威廉掀著我的衣領呼喊著我,這是他第一次叫我丹尼爾,連帶著狠狠的巴掌,疼痛卻喚來更劇烈的冰冷,我整個人像被推進冰水裡,後背卻滲出綿密的汗珠。如果這不是神的安排,那為什麼會如此剛好?
「你想死嗎,丹?」
威廉難得用認真的表情提問,然而他說出來的話完全不是好事,我下意識的答了不,他鬆開手說「那聽我說的做。」就轉身走向柏格,柏格正緊張的用力壓住新人不斷出血的脖子,已經沒救了,我該死⋯⋯
「丹,一起過來搬起他,我們要回去了。」
威廉不給我任何時間,無論是讓我道歉、後悔抑或不知所措的些微時間都不打算給,明明隊長是柏格,他卻毫不猶豫的對我下命令。他們交換了眼神後,柏格讓出位置,威廉冷靜的抬起了新人的肩,絲毫不顧大量湧出的血會沾污軍服,而柏格繼續按壓著埋入子彈的傷口。他們之間有著我不明白的默契和信任,而我是剛殺死同伴的罪犯,我殺死了他⋯⋯
**「丹尼爾。」**威廉沉聲喚道,將我從冰水裡硬生生的拖出來,「快點過來,聽我說的做就好。」
銳利的金色眼睛透出不容置疑的強勢,我不懂他到底打著怎樣的主意,我總是不理解這個頭腦聰明的兄弟想著什麼,但他的主意往往能破出一條血路,聽他說的做就好,我開始催眠自己,縱使威廉再聰明絕頂也沒有起死回生的能力。我聽他說的搬起新人的腳,和他們一起往營裡走去。鮮血在雪地上拖出點點滴滴的痕跡,再被威廉踩過去,柏格一路上對新人喊著「支持著啊!」我總覺得那是對我說的。
回到營裡時,我們三個人都沾滿了新人的血,好像我們一起肢解了他一樣,手上殘留的溫度令我好想吐。躺在醫生面前的新人早已經回天乏術了,大量出血令他的皮膚像揉成一團的紙一樣皺巴巴的。威廉向長官報告了新人在戰鬥中中槍,他句句屬實,唯獨沒有說出那一槍是我開的。長官讓我們把屍體埋了,我愣愣的跟著他們再次搬起屍體,拋進了挖開的大洞裡。死不瞑目的充血眼睛死死盯著我看,我忍不住躲開視線,恐懼的顫慄支配了我的全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