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重曝光的幽魅倒映在夜色的咖啡和蛋糕的香味裡,和自己相似的山茶紅色和偏金的橘髮變得通透詭異,像陰暗牆壁上燭火躍動的光影,正緩緩對自己竊竊私語——
「天倉先生。」
從那窸窣絮語中猛然回神,天倉遊望向坐在自己對面的紫髮青年,在咖啡廳流淌的典雅音樂和周遭細微的人聲重新流入耳裡,似乎剛才已經連連呼喚了自己幾次,向來淡然平靜的俊秀臉龐上帶著絲絲擔憂的神色。
「怎麼了嗎?」
頓覺自己失態的遊馬上揚起微笑詢問,見人終於回神的天塚燐放鬆表情,將對方沒聽進去的話簡短的總結一下。
「我在說關於剛才的電影,天倉先生不是跟我談到最後有人出席葬禮的場景嗎?我也覺得那個場景和前面無人問津的對比很不錯,倒不如說,死後才成為膾炙人口的大畫家這點,在現實本來就是一個強烈而悲哀的對比。」
對了,在他出神之前他們正在談論剛才看完的電影,是講述一個荷蘭後印象派畫家的一生的電影,如何堅持、貫徹畫畫的漫長之路,如星空閃爍的一身才華得不到大眾的認同和賞識就在痛苦中死去,而在生前一直默默無聞的畫家,死後才得到世間的重視和掌聲,或許死亡才能顯現出人生的真諦和價值,生命的意義和奉獻在死亡之中燦爛綻放。
遊在看電影之前,早已接觸過關於這位畫家的生平,無法繪畫的他在瞭解藝術史的同時,體驗到那種生錯世代的悲哀和錯亂的精神。在認知尚未普及的舊時代,精神疾病被視為惡魔附身的神之懲罰,理所當然地直至如今,精神病患者都被用異樣目光所注視,儘管世人對精神疾病的認識隨年月增多,但始終將病患視為異端,所以總有很多病患都用他人的軟尺來量度自己的異常,恰恰將自己納入正常的尺規裡。
而他自己亦同樣,在正常和異常的法規上翩然起舞,極力隱藏自己異於常人之處。
「對,那裡運鏡也不錯呢,慢慢掃過他的作品,再將鏡頭拉遠目送拿走畫作的人。」
遊點點頭同意對方的話,拿起杯子喝了一口巧克力拿鐵,為了晚點不會睡不著,所以沒有點咖啡,但香甜濃厚的巧克力牛奶足以讓他有些恍惚的意識恢復一些活力。因為有兩天沒休息,所以現在精神不太好。本來打算下午時小睡一下,卻發現怎麼都睡不著,磨磨蹭蹭的快到早就約好的時間,最後還是洗了個熱水澡提神就出門,結果看電影時幾乎用光所剩無幾的精力,茫茫答應了燐說來咖啡廳吃點東西的邀約。遊現在很懊惱自己三十分鐘前的決定,現在不止沒有好好聽清楚燐的話,甚至開始產生厭煩的幻覺,很想直接暈在地上,但又不希望燐太過擔心自己,於是出現了進退兩難的狀況。
「對了,說到畫。」
想要轉移讓自己能打起精神的話題,遊拿出手機打開難得一用的社群媒體,在為數不多的關注人物中找到一間美術館的名字,在上頭的動態更新滑了幾下後點開一條影片遞給燐看,燐看著向自己伸來的手機上正開始一個警衛和貓咪在自動門前的攻防,他努力攔住試圖走入美術館的橘貓,面對這個不速之客,彎著腰的白髮男子顯然露出悅色,為了不讓貓咪突破防線而輕輕撫摸牠。遊好像已經看了這條短片好幾次,在手機後輕輕探頭笑看著凝視畫面的燐。
「很可愛吧?真想去現場看看啊,他們最近開始的照片展我也很有興趣。」
「對呢。」
預計到短片結束的時間,在燐看完並對上視線回應時,遊也適時收回手機。
「要一起去看看嗎?」
燐心裡想著反正放假也閒著沒事做,這次會和對方一起出門看電影,也是因為遊曾經提起過想看那套電影,上映期間他們都適逢有空,算是趕上了電影的末班車。
聽到燐的主動邀約,遊馬上露出驚喜的笑容,但很快又收歛成含蓄又不失禮貌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