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做的飯味道很奇怪。

神無月結理吃到第二口正式發現嘴裡嚼碎的蛋蘊含著他會眉頭一皺的味道，儘管當時他才八歲，但早已習慣媽媽的料理的舌頭還是告訴他，哥哥做的料理味道哪裡怪怪的，但它依然散發著誘人的香味。他不能具體道出到底是甚麼地方出問題了，它有著蛋料理的鹽鹹味和蛋本身的淡淡味道，還有一點砂糖的甜味。

「哥哥做的飯味道好微妙喔。」

還年幼的他不懂如何擇言就直接說出感想，也不能說是沒有味道或很難吃，但也不會奉承說出好吃的程度，對此仍然平靜的兄長只是微笑溫柔的回答：「抱歉，沒能像媽媽那樣做得很好吃，我會再努力的。」

結理聽不出兄長口中的話其實毫無歉意，零只是繼續將外表做得算是有模有樣，但內在的味道不怎麼能被好好評價的蛋送進嘴裡。零對味道不太執著，甚至可以說是至今為止吃過的食物和飲料是怎樣的他都沒有細心體會過，儘管跟他討論時他能說出味道的大概，但是好不好吃並不存在於他幾乎被忽略的味覺裡。以致於今天兄弟被忙碌的父母留在家中，身為兄長的零不得不想辦法填飽弟弟的肚子，最後決定了為他做飯，可是看著弟弟難看的表情，他應該打電話買外賣的，瞄了一眼餐桌上放著的錢，他淡淡的想到。

「結理，覺得不好吃的話我去買外賣吧？你想吃甚麼？」

勉強弟弟把難吃的料理塞進嘴裡對消化不好，零剛放下筷子想起來，結理馬上喊出「我、我⋯⋯！」伸出短短的手想抓住要站起來的哥哥，零停了下來，與他相仿的臉上擠出一股拼命的氣勢，結理認真地說：「我吃哥哥的料理就好了！畢竟哥哥很努力做出來了嘛！」

也沒有你想像中那麼辛苦呢。零看著弟弟不想退讓的樣子想到，站起來拍拍弟弟的頭溫柔的笑道：「謝謝，結理真是個好孩子呢，哥哥下次一定會做得更好的。我們繼續吃吧。」爾後又坐下繼續吃。受到稱讚的結理不禁高興的笑起來，雖然料理沒有因此變得好吃，但那星星點點的甜味似乎更明顯了。

再過了兩個星期，兄弟為父母送門後就一起待在被爐裡看書，午飯時間到了零就闔上書本，一邊說「我去做飯」一邊踏出了客廳。

結理聞言，也趕緊爬出溫暖舒適的被爐，他不禁為瞬間染上的寒冷而低嗚，還是堅持跟在哥哥背後走到廚房門口，他好奇的看著哥哥繫起和服的袖子，早有規劃般從冰箱拿出需要用到的東西——是雞蛋。結理想起上次的蛋料理，雖然後來已經逐漸不在意味道的問題，但今天也要再吃同樣的東西嗎？有些不情願，可是看見哥哥已經開始忙起來了，他不敢開口讓人改變主意、悄悄的又走回客廳，縮在被爐裡用小小的腦袋思索著今天的味道會是怎樣的。

「做好了喔。」過了好一段時間後，零拉開紙門，身上還套著圍裙，和服的袖子往後綁起露出雙臂，他似乎一點都不為輕輕貼在皮膚上的冰冷而煩惱，臉上仍掛著一如既往的微笑柔聲向結理說：「過來吃飯吧。」

「嗯、嗯。」

結理當下嚇了一跳，還以為被發現自己在想失禮的事情，點頭回應時有幾分心虛，他緩緩爬出來、緊張的低下頭跟著哥哥往飯廳走，穿過走廊時在面向庭園的玻璃門上隱約看到哥哥鬆開衣袖和圍裙，衣料磨擦的窸窣聲彷彿雪花落到純白大地的細響。

二人來到飯廳後，零讓結理先坐下，自己則回到廚房先掛好圍裙。僅有兩個小孩的餐點不算豐富，但賣相比上次的更精緻了，而且都散發著讓人食指大動的雞蛋和調味料交織的香味，桌上的料理非常常見而簡單，但有了上次的經驗，結理還是亮起雙眼驚奇的打量起來。

色彩斑斕的冷盤配菜切成容易入口的小塊狀，擺放在料理的四周如同小巧的裝飾，引導視線在碗盤間游移；灑上鹽和胡椒粉的煎蛋圓潤，像夏季清晨的日出般泛著漂亮的金黃色，邊緣刻意煎得帶上一點焦脆的口感；佈滿柴魚片的長型煎蛋捲淋上醬油和美乃滋，仔細烤熟的豬肉和豆芽的香味四溢，很期待一口咬下去的充實和清脆；放了昆布的味噌湯飄浮著細碎的蛋花，結理下意識的很想用筷子攪拌讓它們旋轉亂舞，但他當然乖乖等待哥哥回到桌邊，看著哥哥拉開椅子入座，他突然覺得哥哥好像不只大自己兩年的男孩。

「開動吧。我不客氣了。」

「我不客氣了。」

不過結理很快就被終於能開動這點吸引，拿起筷子先向味噌湯下手，轉圈攪拌著沉濁的湯水，泛白的蛋花繞成一條淡黃色的尾巴，他舉起碗子喝了一口。雖然不是媽媽所做出來的懷念味道，但也比想像中好喝得多，他馬上開口稱讚哥哥，爾後就夾起切開幾份的蛋捲放進嘴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