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見那雙飽受震驚的深褐色在燈光下不斷顫抖,充滿自我主義的幽靈瞇起眼睛咧嘴而笑,和少女極為相似的容貌,始終給百合子帶來幾分難以形容的違和感。明明先前他們已有面識,但在經歷了剛才的事後,她對此刻的對方生出別種感受。
「抱歉,嚇到妳了。」
輕柔的中性音質,讓本就毫無歉意的話句更像他的身影般輕飄飄的,這種感覺又令她聯想到兄長,同時她也發現對方不再用那種乾淨到漂亮的敬語說話,普通的轉用平語跟自己對話,為什麼變了?
自己的心情不斷隨著對方的舉動升高跌宕,在對話正式開始前又令她覺得對方難以相處。但比起這個,她更驚訝自己沒有因為對方是幽靈而嚇得落荒而逃,許是因為對方除了像躺在水裡般飄浮以外,看起來就跟普通人無異,既沒有如恐怖片的鬼魂般有獵奇的可怕外表,四肢也是齊全的——還有一個重大要素,他是自己認識的人。
百合子藉著拾起腳邊的塑膠瓶到直起身子的短暫時間慢慢收拾心情,她打開蓋子,將起了一層細泡的麥茶灌進嘴裡。冷涼的液體充分濕潤她的喉嚨,並一下子冷卻她發熱的大腦,她嘆了一口氣把瓶子收回冰箱中,這才重新看向如同人偶般一直面帶微笑的男人。
「是又如何?」她下意識的沉聲回答,知道對方肯定已經看出自己沒在隱藏的不快,便接著質問:「為什麼你會在這裡?」
而天倉遊似乎早已習慣這種態度,泰然自若的回應:「看著妳從認識愛麗絲到現在的反應覺得很有趣,所以忍不住搭話了。」
果然跟自己想像的一樣,這個人也是跟那傢伙一樣性格惡劣,為什麼能養出像アリちゃん跟亞爾君那種溫柔又可愛的孩子呢?是夫人的功勞嗎?但是……從アリちゃん口中聽說到的「父親」都跟自己想像中和現在的樣子不太相同,沒有這種令人不自覺地想要警戒起來的怪異感覺。
是因為自己的工作性質嗎?還是對方是幽靈而且知道對方的死因,所以只能看出內裡的空洞呢?她難以解明自身感受到的異樣是源於何處,抑或它們混在一體了才會顯得如此特異。
「既然你一直看著的話,為什麼不去幫亞爾君呢?」
這是聽到對方的揶揄後最想問的事情,她抬眼瞪著對方幾秒,發現對方不為所動後,又獨自感到不爽而繞出開放式廚房,直接在窗邊的沙發上坐下。
裝潢簡約的租屋處,在接近清晨的這段時間安靜得幾乎能聽見細微的耳鳴。而目的至今不明的幽靈輕盈飄到自己身旁,落座並優雅的翹腳,看似坐下實際上還是微微浮於位置上。明明薄紗領口、蝴蝶結與長髮隨動作飄逸,卻始終沒有一點該有的聲響,沒有呼吸聲也不會有心跳聲,安靜得如同立體影像。
面對僵硬的提問,他揚起淺淺的弧度,向百合子搖了搖頭。這個反應觸動到百合子心中的一點,她壓抑聲量但滿含怒意的追問。
「為什麼不去幫他!你是他的父親,你全都知道的話就該去幫他吧!早點告訴アリちゃん、奧菲莉亞小姐還是我都可以更早救到亞爾君不是嗎?」
對於確實從亞爾伯特被黑荻時雨跟蹤騷擾開始,就一直默默觀察到現在,並突然現身的他來說,這是無比正確又無可厚非的質詢。如果他還活著的話,感覺找十幾個藉口如何雄辯都不足以成為解釋,不,反過來說,如果他還活著就不可能發生這些令人婉惜的暴行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