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們再次約會見面時,百合子才知道愛麗絲已經是大學生,她一直以為愛麗絲是高中生(更甚或是初中生),但果然人不可貌相,儘管愛麗絲長得嬌小,還是以穩紮的成績考進了東京大學,現在正修讀心理科。

而她的雙胞胎弟弟在高二時從文科硬生生轉讀至生物系,聽說是為了繼承父親的遺志。

但關於父親的遺願這點,愛麗絲卻笑著搖頭說實際上也不能說是最後的訊息,因為他們的父親只留下短短的遺書便與世長辭,從他活著到死後都沒有提起一丁點要他們繼承衣缽的想法,那為何他們還想承繼他的事業,都只是出於他們自己的想法——如果父親還在,多半會無奈的稱之為任性。

「爸爸希望我們能以自己的想法活下去。」

愛麗絲抱膝坐在沙灘上,遠眺著夕陽逐漸西沉的安靜景色,仍殘留著點點稚氣的精緻側臉上,又一次悄悄燃燒著悲傷的孤度,她將下巴放在膝蓋上繼續說。

「我跟亞爾都有想實現的夢想,爸爸媽媽都沒有強要我們繼承爸爸的事業,其實只要繼續追逐夢想就好了……但果然無法從爸爸留下的東西上移開視線,至少我是這麼想的。」

在近冬顯得有些冷冽的海風拂起燦橘與墨黑的髮絲,愛麗絲抬手攏起搖曳的鬢髮,還沒等百合子斟酌該回應什麼,她便抬起頭笑著、若無其事的打斷對方還沒開始的話語。不希望氣氛變得太僵硬、不想百合子多費心思安慰自己,那之上的是——著急的想從父親的死中邁開步伐,當無意中的對話進行過好幾次後,百合子驀地注意到這點。

說著想要努力向前的人,一直無意識的試圖躲避,好藉此證明自己有好好前進。

而她的弟弟亞爾伯特,則是明顯的被泥沼般的死凝滯住雙腳。

有時百合子會忍不住想,如果他們的父親不是自殺身亡的話,他的死還會為他們帶來如此巨大的震撼嗎?肯定還會停下步伐,但那足以成為扭曲他們未來的意志嗎?會讓他們拼命想要直視,卻又不忍看見屍體嗎?會讓他們即使在痛苦中掙扎,還能爬出來繼續普通的生活嗎?

不是自殺的話,會改變根本的某個事物嗎?還是說,無論是哪樣的死亡都不會改變影響他們的一切呢?那深刻陷進他們胸腔中的巨大棘刺,會永遠都拔不出來嗎?

但說到底,天倉遊是個怎樣的人她根本不夠了解,無法用學術與理性去界定這個人的死亡的其他可能性,到底會以何種形態重新影響這對可憐的姐弟。

……可憐。

她意識到無法將這個名詞從二人身上剝離下來時,少女已經站起來向她伸出手掌。在她還留在日本這段期間,她是否也能像這樣伸手拉他們一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