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者的名字是瑪麗.坎倫斯,35歲,女性,身高160cm、體重57kg。於2022年10月27日晚上9點07分被發現倒臥在██街34號小巷中。當地人流較少,因此死者被發現時死亡時間已超過兩天。第一發現者因目睹其可怕的死狀,現正接受心理輔導。在接到通報後本小組已立即派人前往現場,確認此次案件與前兩次的作案手法相同,納入同一兇手犯案的列表中。」
貼滿照片並畫上關係線及推論的白板上,陪隨嚴肅的聲音又添了幾張新的照片,隔了一週的新照片上無一例外的顯現出一位女性被殘殺並肢解後,棄屍於陰暗僻靜的巷子中的畫面。每個犯案現場都沒有打鬥及掙扎的痕跡,死者身上也沒有遭受性侵的傷痕,其財物也絲毫不損,可確認為並非以性愛及金錢為目的的殺人。前兩名死者及其親屬之間沒有相互關聯,根據這次新的犯案會再度審視這個可能性,目前仍定性為隨機殺人。
本次手法為切斷腰部分開上下半身,將乳房割開平放在上半身的右方,胸腹因缺失內臟而凹陷;下半身則以坐下的方式靠著牆壁,因為沒有力量支撐而側靠於上半身;頭顱也被分開擺在它們對面,像在注視著分離的軀體;而最具特徵的部分是,每具屍體的雙手都會被完整切開呈交握的狀態,此次事件中雙手則放在上下半身中央,裡面並沒有置入任何物品,在屍體僵硬後難以將之分開,尤其進入秋季的冷涼氣溫,其僵硬的速度更是上升。
根據法醫的驗屍報告,致命傷是腹部的撕裂傷,這次的傷口切面也異常平整,能肯定是以長刃等銳器一刀切割,能看得出來兇手經過刀法訓練以及力氣很大,推測會是男性。三名死者的內臟都被挖出,經調查現場收集到的內臟碎片,發現兇手在殺害死者後一定會啃食她們的內臟,因這怪誕瘋狂的要點,調查小組的刑警們一致認為兇手的目的是為了進食,其中認同的人包括天塚燐。
這次的連續殺人事件不明朗的要素太多,例如作案手法複雜卻沒留下兇手的DNA證據,即使從肉片殘留的唾液對比DNA記錄也無法成功配對任何人。其次是街道監視器的狀態異常,不知為何每次都沒有拍到兇手的模樣,僅有死者經過巷子時的畫面,下一秒就離奇的跳轉了兩小時,亦沒有有用的目擊情報。許是臨近萬聖節,人們對裝備顯眼武器的人的警戒心也相對降低,導致調查變得困難甚至一度膠著,只有在兇手又犯案時才又稍微推進,但這樣只是令事態越發嚴重,巡邏的人手比往年增加不少。
而再度發生了事件的現在,會議室浮現出一片愁雲慘霧的壓迫氛圍,為了不耽誤時間,各人舉手發表了自己小小的意見後就散會了。天塚燐闔上工作時隨身攜帶的小型筆記本,站起來跟著走出會議室時,和同組的另一名刑警對上視線,深藍輕躍起來,意會到對方想跟自己說點話,燐緩下步伐讓對方走近自己。
「剛才見你還是沒發言,你也沒想到什麼線索嗎?」
他們慢慢走在眾人後頭、逐漸被拉遠距離,聽到對方稍微壓低的問題,燐搖了搖頭,若無其事地撒了無言的謊。他已經知道犯人是「怎樣的人」,但那不是作為刑警的自己的份內事。同事看到他乾脆的反應後眨了眨佈滿血絲的眼睛,遲鈍的反應、蹙起的眉頭和沉積在眼周的紫黑都表露對方心力交瘁的狀態,但仍然繼續跟寡言的他對話,顯然是想靠其他話題轉移注意力。
「你看起來倒是很習慣啊。日本常有這種案件嗎?」
嗯⋯⋯燐裝出思索的模樣,停在自動販賣機前買了兩罐冰冷的咖啡,他揚揚下巴示意到旁邊的椅子坐下並將咖啡遞向對方,蒼藍的眼睛看著鬱鬱寡歡的靛色。同事歪歪嘴角感受到他的好意,便接過咖啡走到椅子前,彷佛用盡全力坐下般肩頸同時聳拉下來前傾身子,與其相反的燐安然的靠向椅子,一手擱在椅背上,另一手輕鬆的拉開拉環。散發著冷藏氣息的咖啡香味旋即滲入鼻腔,沒精打彩的男子抬手喝下一口。
「自殺的比較多。你看來很不舒服的樣子,還好吧?」
他總算回答問題,緊接的應對讓同事更沮喪的嘆了一口氣,深藍充滿混濁的憂慮,像滴落紙張的墨水般擴散得更大。
「那當然啊,連續兩週都看著女性被殘殺的屍體,一想到那個犯人為什麼殺掉她們我就反胃⋯⋯而這還沒結束,之後還會有第四第五第六個犧牲者,她們死後還在向神祈禱,上帝會拯救她們痛苦的靈魂吧⋯⋯」
同事眼睛越睜越大,聲音和身體開始顫抖起來,彷彿二人就坐在案發現場前,無能為力的看著一個個女人被慘殺肢解後再被大口啃食,黏滿血污的嘴臉轉頭對上的下一個人,就是被固定在椅子上的男子。他在快要乾嘔出來時仰頭猛灌幾口咖啡,醒腦的咖啡因似乎只令他越發混沌,深藍雜亂無章地混融翻攪,將要衝破男子的思緒而肆意高笑。
擱在椅背上的手無聲無息的抬起,冰冷的指尖捏住黏附在男子身上的墨藍,像氣球一樣吸食負面情緒而膨脹起來的深藍異物有著層層疊疊的鱗片,宛如在水中攪拌的顏料般迂迴流動。
「我們的工作就是為了防止這件事發生。」冷靜的口吻一如既往,他不像隨時能侃侃而談的伴侶那般,無法輕易說出安慰別人的溫柔話語,因為人類感受到的恐懼從未到達心底,「犧牲者只到第三個人就好,你要是陷得太深的話也去一下心理輔導比較好。」
指節分明的手緩緩收攏,在對方絲毫不察的情況下,將附體的深藍輕輕剝離並握在掌中,掙扎起來的異物試圖用鱗片割傷他,然而沉實的大掌毫無反應。同事聞言,放下手轉頭看向年輕卻平靜沉著得像個老練刑警的紫髮同僚,肌肉的繃緊緩和了幾分,情緒慌亂而汙濁的眼睛也稍微恢復了點神采,嘴角的牽動還是相當勉強。
「你說得對,或許我也該安排一下吧⋯⋯組裡有你這麼冷靜的人在至少算好了。」男子察覺到自己的問題後又低嘆了一聲,匆匆的喝完最後一口咖啡後就抱著文件站起來,「咖啡謝了,下次換我請你喝。」
「不用謝。」